挪威作家约恩·富瑟摘诺奖：在时间的荒原上“有人将至”

10月5日，2023年诺贝尔文学奖由瑞典学院颁出，挪威国宝级作家约恩·富瑟（Jon Fosse）摘得桂冠。在戏剧界，约恩·富瑟有“新易卜生”之称，其作品常被拿来与贝克特相提并论。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称，“他的富有革新精神的戏剧和散文道出了那不可言说之物。”

“富瑟式”美学与戏剧风格

约恩·福瑟是当代欧美剧坛最负盛名、作品被搬演最多的在世剧作家。他是一位勤奋多产的作家，迄今为止已经创作了超过12部小说、大约55部剧作（包括翻译作品），以及相当数量的诗歌和散文。他的作品被译成四十多种文字，并曾多次获得各类国际艺术大奖。他笔下那蕴含着巨大情感张力的极简主义洗练语言，对白中强烈的节奏感与音乐感，并置的时空，交缠的现实与梦幻，都彰显了独特的“福瑟式”美学与戏剧风格。

约恩·富瑟1959年出生于挪威西海岸的豪格松。少年时期，他曾经痴迷于绘画、吉他和摇滚乐，并在12岁的时候就开始写一些短诗和歌词。1983年，24岁的富瑟出版了首部长篇小说《红，黑》（Raudt, svart ），这部作品虽然反响平平，却为他后来的写作定下了调子。1987年，富瑟在卑尔根大学获得比较文学硕士学位，随后四年在霍达兰郡的创意写作学院执教，至上世纪90年代初成为自由作家。

1992年，富瑟创作了他最为知名的剧本《有人将至》（Someone Is Going To Come）。在这部极其风格化的戏剧中，一男一女买下了一幢坐落在陡峭悬崖上、远离城市的老房子，准备抛弃过往的一切，在此开始无人打扰的新生活，可吊诡的是，两人都无法摆脱“有人将至”的念头……1996年，《有人将至》由法国当代著名导演克劳德·雷吉（Claude Régy）搬上舞台，该剧在巴黎的首演获得成功，约恩·富瑟也作为剧作家在欧洲大放异彩。

约恩·富瑟的创作一度深受荒诞派剧作家塞缪尔·贝克特的影响。他曾在一次采访中透露：“那段时间，我对贝克特非常着迷。甚至是《有人将至》这个名字也可以被看做是《等待戈多》的一种对立变体。从某种角度而言，我害怕贝克特对我造成的影响，因此我试着不要复制他的写作方式，而是去反抗他，就像一个儿子反抗他的父亲。所以我为我的首个剧本选择了完全相反的名字。”

富瑟早年热衷于写作诗歌和小说，但他的创作天才在戏剧领域真正得到了全然的释放。自《有人将至》之后，富瑟又连续创作了《孩子》《母与子》《儿子》《夜晚在歌唱》《吉他男》《一个夏日》《秋之梦》等杰出的戏剧作品，这些作品频频被世界各地的剧团搬上舞台，并接连斩获重要的戏剧奖项。

2007年，约恩·富瑟获得法国国家荣誉骑士勋章。2010年，约恩·富瑟摘得全球最重要的戏剧奖项——国际易卜生奖，授奖词称：“福瑟迫使剧场和它的观众以全新的方式思考。他是未知的诗人。”

多部富瑟作品即将引进出版

2014年，《有人将至：约恩·福瑟戏剧选》由当代欧美戏剧研究者邹鲁路迻译，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。2016年，上海译文出版社再次出版了由邹鲁路迻译的《秋之梦：约恩·福瑟戏剧选2》。这是目前为止国内仅有的两本约恩·富瑟作品集。正如邹鲁路在《“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”——约恩·富瑟戏剧作品中的关键意象》一文中所言：“虽然来自我们身处的国度距离如此遥远的'世界尽头，但富瑟戏剧世界里的人生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。他是挪威的，也是世界的。正是因为他作品中这种直指人心的力量，打动了无数观看或阅读过他剧本的人。”

邹鲁路说：“富瑟作品中所关注的主题，是古往今来戏剧舞台上的永恒命题：人类生存的困境——交流的隔阂，人与人之间、人与外部环境之间的对抗……他笔下的人物，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天天所见的普通人，甚至可能是我们自己。但他呈现主题和人物的诗化方式和独特的戏剧手段，又使其剧作迥然不同于平凡的生活。富瑟剧本所需要的舞台通常是质朴的，没有填充视觉的复杂布景和装置，因为他的眼光始终投向了戏剧所要呈现的终极目标——人。”

富瑟的剧本常因对白洗练而被称为“极简主义”，有时甚至被诟病“过于平淡”，他也曾在采访中对媒体解释道：“我总是试图减少对词语的使用，我倾向于沉默、破裂和停顿，静默在我的剧本里有非常重要的作用。”

据悉，除了《有人将至》和《秋之梦》以外，富瑟的小说《三部曲》即将由世纪文景推出，译林出版社也将与上海戏剧学院合作引进“约恩·富瑟作品”系列，包括多部富瑟重要的长篇作品，译者为富瑟指定的中文版译者邹鲁路。

《有人将至》等知名剧作相继上演

2010年，富瑟的《有人将至》中文版在上海戏剧学院首演，这也是富瑟戏剧作品首次登上中国的舞台。当年，约恩·富瑟也亲自来到上海观看了演出。他后来在《有人将至：约恩·福瑟戏剧选》的《作者序》里回忆道：“这一版本对我剧作的理解是那样的透彻、完整。在对原作理解的精准度上，在你所能想象到的任何戏剧层面上，这一版本的《有人将至》都达到了我前所未见的、难以企及的艺术高度”。他感慨道：“中国的文化与艺术是如此的博大精深，而当它体现在戏剧舞台上的时候，又是如此的巨细靡遗，浑然一体。”

2014年底，在上海国际戏剧节期间，来自俄罗斯、伊朗、印度、中国和意大利的五家剧团分别上演了肤色的剧本《一个夏日》《秋之梦》《死亡变奏曲》《有人将至》和《我是风》。前三场剧目是英文演出，后两场为中文和意大利语。2019年，富瑟剧作《一个夏日》中文版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首演。2021年，富瑟的另一部戏剧代表作《死亡变奏曲》中文版以上海戏剧学院2017级表演系&舞美系毕业公演的形式向中国观众呈现。富瑟的其他剧作如《名字》《吉他男》中文版等也曾相继在国内的剧场上演。

这些演出也让中国观众领略了富瑟独特的、摄人心魂的艺术魅力。富瑟的作品对在时间的荒原上相遇的人们怀有无限的悲悯之情，上海戏剧学院教授、编剧曹路生这样评价《有人将至》：“我们都想逃离人群独处，想有两人世界，但实际上不可能。实际上‘他’永远存在，‘他’也许是历史的，也许是当代的，总会来扰乱你的生活，冲到你的生活里来。”

南京大学戏文教授陈恬也告诉南都记者，在剧场里很好地演出富瑟的作品是非常困难的，“可能需要非常天才的艺术家，从过去的剧场陈套种摆脱出来，才能更好地演绎富瑟。”